“作为一滴水,掉到沙漠里价值远远高于滴在大海里。来到非洲后,我能明显感觉到才能更大发挥出来了。”本、硕、博均就读于清华大学土木工程专业的曹丰泽,在一次实习中与“一带一路”结缘。2021年6月毕业后,他远赴非洲参与修建当地水电站,立志要把自己的未来与非洲的发展连在一起。
告别生活9年的大学校园,钻进非洲偏远的大峡谷,成为工地上的总工程师后,曹丰泽才意识到,当理想被拆分成一件件具体工作时,繁琐甚至令人痛苦。在一次次与团队成员的磨合中,在一次次与异国文化的碰撞中,曹丰泽终于找到了通往理想的现实之路。
“那个时候的我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、什么样的未来,但我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样的生活、什么样的未来”。和大多数90后一样,曹丰泽也会花大量时间在网络世界里“撒欢儿”,早在读大学校时他就喜欢和网友就某一事件、某一问题进行一番唇枪舌剑的讨论,如今在知乎平台他已坐拥近40万粉丝。在号称“宇宙中心”的北京海淀区五道口苦读9年后,他不断问自己:“我的一生难道真的就要这样过吗?”“究竟怎么做才能用有限的时间去做尽可能丰富的事情?”
“我总感觉再不去风雨中闯闯,青春就要结束了。”2018年的一次博士生实习,曹丰泽第一次踏上非洲的土地,在赞比亚实地调研的45天里,他不仅没有被异国他乡的艰苦吓倒,反而被工程现场人员的付出和坚守深深打动。正是这次经历让曹丰泽毅然选择去非洲“打灰”(对土木工程从业人员的自嘲——记者注),从此踏上理想之路,和“一带一路”结缘。
离开人潮汹涌的北京五道口,加入中国电建水电十一局,钻进近万公里之外非洲的山沟里。站在施工中的水电站大坝前,曹丰泽开始了和异国工地的艰难磨合。这里的生活和施工条件都异常艰苦,电力短缺就是他们面临的首要问题。在工程现场营地,供应生活用水的水泵是要用电的,每天停电十次八次再正常不过,“开会时停,吃饭时停,下班后也停,最尴尬的是洗澡洗到一半,正顶着一身泡沫,水和电同时消失了”。
坦桑尼亚的电力短缺到了什么地步?用曹丰泽的话来说,“我们随手开几天空调,就是一个坦桑人一年的用电量,在他们看来,每一个中国人都是行走的‘电老虎’。”
“要想生产电力,首先需要有电力。”曹丰泽告诉中青报·中青网记者,建造一个水电站的过程本身就消耗了大量的电力,比如生产碎石、水泥、钢筋,这都需要大量的电力,施工过程中的施工机械也需要大量的电力,“我们的施工一直处于一种电力紧缺的环境当中”。但曹丰泽知道,这已经是坦桑尼亚能给予他们最好的条件。
无孔不入的疟疾,各种各样没见过的虫子和老鼠,时常被狂风掀翻屋顶的铁皮屋,时断时续的互联网……除了恶劣的生活条件,作为项目现场“大总管”,曹丰泽还要面对无数课本上从未教过的琐事。
“当理想主义被分解成一个又一个细碎繁琐的工作的时候,每一项工作都是很令人痛苦甚至难以忍受的。是不是一个真正的理想主义者,就看你能不能接受这一事实,并且把它坚持下去。”在曹丰泽看来,工地上每天鸡飞狗跳,早上一睁眼大家就是吵吵闹闹,只有当你沉淀下来的时候,才能感觉到自己工作的意义,“在日复一日的艰辛与失败中,不停息地思考如何工作,如何解决现实中不停涌现的既不酷也不豪迈的千百万个问题,永不停息,这才是理想主义者”。
作为“一带一路”典型工程,下凯富峡水电站建成之后,发电量相当于把整个赞比亚的总发电量提升了38%,极大缓解了赞比亚电力短缺局面,也促进了当地经济发展和民生改善。
水利工程体量大,一座水电站的规模比一般的建设工程项目大几倍甚至几十倍。在曹丰泽的项目上,有几百名中国职工,还有5000名当地工人,但他从来不用发愁大家的沟通,因为在非洲工地上有神奇好用的“工地英语”。
“他们说的语言包含了中国的汉语、一些英语词汇,加上一些赞比亚当地的奔巴语,或者坦桑尼亚当地的斯瓦希里语,几种语言融合在一起,但大家的沟通异常顺畅,让你觉得这个语言好像自古以来就存在一样,并不是他们发明出来的。”曾经让曹丰泽吃惊的是,一个中国老师傅和一个当地工人,可能刚一见面的时候,互相一句话也听不懂,但是只要在一起磨合一段时间,他们的配合可能比人之间的配合还要默契。
管理由不同国籍的工人组成的团队,协调项目各方之间的关系,都考验着刚走出象牙塔的曹丰泽。土木工程每天都会遇到新的问题,这种非常不程序化的东西,对于曹丰泽来说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,“你必须得跳出做题家的思维,才能把这一行干明白”。
“我开始接受这个世界跟我想的不一样,因为这个世界就是多元的、千变万化的,而且大家迥然不同。即使不能理解、不能认同,但是你仍然要尊重他们的存在本身,我认为这是我参与‘一带一路’最大的收获。”一次次和团队磨合,一次次和当地文化碰撞,曹丰泽掌握了沟通的“密码”,保障了工程顺利进行。
“我们抱着满腔的热忱和理想来到‘一带一路’,热血过后,理想沉淀下来,不就是一项项具体的工作吗?一张图上面的一个标点符号,一个技术细节,跟业主吵的一次架,给工人发的一个指令,这不就是理想的真谛吗?”两年多非洲工地的历练,让曹丰泽的理想落地生根:“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,一个真正的理想主义,是看到这个世界的真实之后仍然去爱它,仍然想办法尽自己所能,有一分热,发一分光。”